*周蒲1v1
*意识流千字短打
我见青山多妩媚,料青山见我应如是。
薄荷味的硬糖在口腔中东躲西藏,被牙齿碾碎之后便弥散着一股浓烈到有些令人麻痹的薄荷味。
这本是在饭店里吃完饭送的餐后糖果,用来清除口腔异味,但现在被他用来缓解晕车。
大巴车不知道开了多久,或许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还要继续走下去,而他的目的地遥遥无期。
他一下一下啃噬着尚有余韵的硬糖,好像这样能成为他发泄的一种途径。他喜欢听硬糖被咬碎的声音,就像他喜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。
这世上鲜少有人可以真正相互理解,正如同他做的事情总是深受大部分人质疑和指责。但他知道他即将要去的地方有一个人,那个人可以真正理解他。
只要有那人在,他就不孤单。
于是他坐上大巴,向着青山而去。
我在车上睁开眼睛,看见一片金黄色的麦田。麦田里有一座不大不小的教堂,周围被用栅栏围起来,仅留下了一个小门。门口有一条小路,通向教堂的正门,路边有两株半人高——或许是接近整个人高的向日葵。
我喜欢这种感觉。这种在漫漫长路上忽然见到一处从未设想过的风景的感觉——豁然开朗、茅塞顿开。
我喜欢旅行,喜欢出发,喜欢在路上,喜欢尝试不同的事情。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你会在途中遇到些什么,我喜欢这些独一无二的记忆和经历,这造就了我。比如现在,我正在路上,看到这些风景,写下这些文字。又因为一整晚都没有睡觉,现在连看见一片麦田都觉得神圣无比(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看到了教堂)。我相信此刻没有人在跟我经历同样的事。
——那个人除外。我不知道他在哪里,但是我想我们总是可以同频的。我不需要问他在哪里,不需要问他好不好,因为时机到了我们自然会相见。
我在路上,或许他也是。
我因为他而彻夜难眠,于是一大早临时决定出发。我要去找他,即使我不知道他在哪里。我只是冥冥之中觉得,或许现在就是这个时机,我们该相见了。
于是我坐上大巴,向着青山而去。
我不是奔向他,而是奔向我。
而就在刚刚,大巴车路过一些小山坡。山坡上栽了很多小树苗,用来扶持树苗的东西是白色的,我余光瞥去下意识地把它们当作墓碑。
——墓碑?为什么会这么想?
他时常会觉得,自己人生的路上遍布着墓碑。
他总是想为一些东西哀悼,他也的确这么做了。他很少在乎这么做是对的还是错的——虽然一件事本身并没有对错,但是在特定的环境下还是有的——他在乎的只是要做还是不要做。
他向来听从自己的心意,但是世上总有乌合之众,群体效应和特定正确如浪潮一般袭来,尖啸着想要把他吞没。
他也会恐慌,会不解,会愤然,会无力,会万念俱灰,会随着浪潮慢慢沉入海底。
但是他向来都是不一样的,他总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,他也从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,他不觉得自己有错。
这世上知世故的少,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更少。他自诩还算是能看得见自己的内心,还算能窥见一点别人的内心,但他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做的很好。
那个人也是一样的。那个人做过很多事情,可能并不完美,也有很多人质疑。他很想去见他,他想看看他正如何生活,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。
薄荷味的硬糖已经被吃完了。口腔里空空的,什么都没有。余韵消散地很快,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开始眩晕。有时候清凉的东西可以使人清醒。
他还有最后一颗糖,但是他不能吃。他不知道这趟大巴何时到站,所以他要留到最后的最后。
他要去见那个人。在见到之前,不能随意地处置自己剩下的唯一一颗糖。
周峻纬回来了。
大家一起聚餐,周峻纬说,我回来了。于是大家欢呼,搂着他的脖子说太好了,又问他还走不走了。大家吵吵嚷嚷,端着酒杯说要庆祝。
蒲熠星在人群之外,含笑地看着人群中心的那个人。
周峻纬在刚刚给了他一颗薄荷糖。
他说,这是我的最后一颗糖。
蒲熠星还是一直以来的样子,手搭在他的肩膀上,说,欢迎回家。
周峻纬听到了。
蒲熠星没问他在哪里,没问他好不好,他只是一脸“我就知道”的样子,坦然地跟他说,欢迎回家。
两辆相向而行的大巴同时到达了目的地,目的地是一座高不可攀的青山。它高耸入云,藏在清晨的雾气里,站在山顶上或许可以俯瞰日出。
太阳就在那里,青山也就在那里。但是能一起在青山看日出的人不是在大街上随便抓来的。
蒲熠星跟周峻纬面对面站在那里,相顾无言。然后不知道是因为什么——可能是一阵微不可闻的风——使得两人一起笑了起来。笑的越来越快活、越来越前仰后合。
蒲熠星有些后悔,没能带来一株在路上见到的、半人高的向日葵。